救救被污染了的土地

浙江苍南县与福建福鼎前岐镇不足10公里之隔，紧挨着三条溪水的交汇口，来自东北方向矾山镇的甘溪和来自西北方向的宋溪在此汇入前岐镇桥的照兰溪，与清冽正常水色的宋溪相比，甘溪河床犹如垃圾场，白色沉淀物、绿色的怪苔和被沟石挂带的蓝色食品袋混杂一起。前岐镇的村民气愤地说：“这里早就没有鱼了。”

给前岐镇带来如此灾难的是浙江苍南境内的温州矾矿和寄生于矿区内的小矾厂。

温州矾矿是全国重点化学矿山之一，经探明，这里的明矾石总储量1．67亿吨，占世界的60％，全国的70％，正因为此，温州矾矿所在的矾山镇被称为“世界矾都”。自1956年矾矿成立以来，由于生产工艺落后，在生产明矾过程中，大量的矾烟、矾渣、矾浆也被产生出来。据估计，按现在每年4万吨明矾产量计算，温州矾矿每年产废渣6万吨、矾浆2万吨。而那些设备简单落后的小矾厂污染情况就更加严重，据了解，每烧一炉矾，就会有4、5吨拖拉机的渣，每结晶一池矾，就会有半池的浆水，渣和浆水都是直排入河。

每年，这里数以百万吨的矾渣、矾浆、原矿和酸性废水由甘溪注入照兰溪，然后沿着照兰溪从浙江的苍南冲入福建省前岐镇境内。酸性污染和矿渣的淤积改变了原来的生态环境。每逢暴雨，照兰溪沿岸道路、堤坎、港口、码头尽被淹没，整条溪流淌着乳白色的矾浆，两岸一万多群众受害，曾经是鱼米之乡的前岐镇，数千亩良田无法耕作，浅海滩涂和海域污染在万亩以上。

跨区域的矿业污染造成了两省区长期的纠纷。从1974年到1991年，闽浙两省为污染问题举行过5次会议，浙江省赔偿额达128．26万元。1991年，由国家环保局牵头，化工部参与，两省再次进行会谈。会议决定，对于1990年前的污染危害，浙江省温州市一次性补偿福建省100万元。同时规定，温州矾矿、“二废”治理工程要进一步加强管理，严格操作制度，达到污染排放标准。对乡镇办的小矾厂必须按《环保法》、《矿产资源法》要求，做好治理整顿工作；会议还提出，矾矿要改造落后的炼矾工艺、设备，积极开展矾渣、矾浆的综合利用。

这个对前对后都有支持的协调会原想对跨省区矿业污染纠纷案作最后的了结，但实际结果并不理想。当地人说，暴雨天，甘溪流下来的根本就不是水，而是矾浆，白得像牛奶。从1991年到1998年，7年时间，照兰溪河床被矾渣涨高了40厘米。

对“二废”给周围环境造成的危害，矾矿自己也觉得理亏。事实上，状告他们的不仅是下游的福建人，还有当地的老百姓，每天，超标几倍的滚滚浓烟不知毁坏了农民多少良田。十几年来，这个矿每年都要向当地百姓赔偿十余万元。

有关专家在考察此地后认为，长期以来矿业与环保的关系问题，被人们忽视了。中国矿业为国民经济的发展作出了卓越的贡献，与此同时，所带来的环境问题也日益突出。这其中，有粉尘、废水、有害气体、液体等造成的污染问题，有尾矿堆积、矿井塌陷、土地质量改变、生物、植被减少甚至绝迹等一系列生态环境问题。

我们应该怎么办？中国矿业协会副秘书长傅鸣呵说，第一，是要解决观念问题。必须从思想上牢固树立保护资源、保护环境就是保护我们生存发展空间的基本概念，有了这种概念，我们在矿山开发之前就会把环境作为一项重要内容进行认真的、全过程的规划、考虑。第二，要有明确的、具有可操作性的法律、法规。现在，我们只有一个原则，就是谁污染、谁治理，谁破坏、谁修复。由于缺乏必要的配套细则，矿山的污染治理和修复常常有赖于企业的自觉程度，重视环保的、有经济实力的就进行治理，否则，就不做或少做。第三，矿区环境治理必须有严格的管理、监督机制和完备的执法手段，目前我们大都采取集中火力、突击治理的方式，很难达到根治的目的。按照国际惯例，环境论证和全过程的监督是矿业开发中必不可少的环节，我们由于在这个问题上的失误，目前已经尝到了苦果。

有了矿资源，是不是一定要开采？专家认为，能拥有一种巨量的、别人少有的矿产资源，应该是我们的骄傲。但是，如果在我们对这种资源认识不充分、利用手段不高明、市场潜力又不大的情况下匆忙开采，那么开采就等于浪费，开采越多，浪费越大。笔者从温州市地矿局了解到，目前我们对苍南的矾矿资源储量已全部探明。两个矿区，其中一个矿区的储量所剩不多，剩余的一些储量，在矾厂的脚底下，再采，就要掏它的脚板心了。矾山镇的矾矿，不仅品位高，而且含有多种元素，如铝、硅、硫等，目前，矾矿在综合利用方面只能提取部分铝。而且由于我们对矾的科学研究有限，明矾用途到目前为止并不广泛，就现在它的用途而言，已经有了替代产品。据说，有规模地生产矾，全世界只有中国的浙江和安徽，按理，中国矾矿产品应该在国际市场上有大的作为，但情况并非如此，温州矾矿领导说，该矿产品出口量只占全部销售量的10％左右，大部分明矾产品还是销到国内市场的，而且价格很低。